“嗯,张管家回去后发现的,她没带伞。”陆海宁强忍住心口要迸发的压抑。
一阵惶恐冷飕飕地划过身体,比这外面的夜风还要冷。
“这么大的雨,会去哪里?”李浩杰抓着手机,“陆爷,我马上联系公安局的朋友。”
“把公路处的人也联系下,查一查她有没有出天海市。”
“好。”
挂上电话,李浩杰立马联系了全部的熟人。
他招呼司机开车,跟着出去找人。
“李先生,你怎么也走了?不留下来吗?还是等会过来?”何管家追出来。
“不了,今晚上怕是来不了了。”李浩杰上了车。
李浩杰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,张雨欣不是小姑娘了,不会玩离家出走这套。
马路上,陆海宁的车疾驰在雨水里,他奔着一个方向——陆宅。
一路上,陆海宁不仅仅是在开车,同时还在打电话。
张雨欣去哪了?
榕城?
黑暗中,陆海宁身体紧绷,心上像有一根弦,随时随地都会崩裂。
错乱纷繁的情绪又一齐涌上心口,五脏六腑如被刀绞着,隐隐作痛。
偏偏这痛还跟外面的冷雨一样,绵绵无绝期。
雨水敲打着车窗户,雨刮器不停摆动,但还是去除不了窗上的水雾。
陆海宁一双锐利的眸子平视前方,两只通红的眼睛里是如海洋一样的深沉和冰凉,深不见底。
他大概是疯了,把车子开出200码的速度,油门一直往下踩。
他晚上没有喝太多酒,这会儿酒意已经全无。
路边高大的树木正以飞快的速度倒退,宽阔的马路上,除了陆海宁的黑色劳斯莱斯,再无别的车辆。
一切都像是庞然大物,吞噬着光明。
在交代完所有人后,陆海宁又给张雨欣打了电话。
然而,还是同样的声音“对不起,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,请稍后再拨……”
“关机,关机……”陆海宁沉痛地扔下手机。
黑压压的天空下,只有无穷无尽的暗沉和透不过气来的压抑。
冷风刮过,冷雨敲窗。
三月暮,天气寒。
后来的后来,陆海宁想,如果那一天,他多关心她一点,是不是又会是不一样的轨迹……
十分钟后,张管家再次打来电话。
“陆爷,我又在陆宅仔仔细细找了一遍,还是没有张小姐的影子。珍珍有些焦虑,一直在‘汪汪’叫。陆爷,你是不是回来了?”
“我已经在路上,半个小时后到家。”
“好,好,我等您。我做的菜张小姐没吃,只喝掉了一小碗燕麦粥,床上有哭过的水痕。”
哭过的水痕……
陆海宁的心脏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。
沉痛和压抑感袭来,他有些无法呼吸。
“陆爷,你开车慢点,我会再里里外外找一遍。”
“外面还在下着雨,她能去哪里,陆宅又偏……”陆海宁恍恍惚惚自语,眼底是迷离的水光。
脑中有火花撞击着,有些事,他不是不想,而是不敢想。
比如现在。
风声呼啸,雨幕低垂。
很快,李浩杰也给陆海宁回了电话。
“陆爷,今天的班车和飞机都查了,没有张小姐的信息,也就是说,她没出天海市。”李浩杰办事效率一向都很高,现在又全部都是身份信息联网,查这种事,很简单。
“让公安局的找人。”
“已经在找,陆爷,你开车慢点,下雨天,轮胎容易打滑。”李浩杰对陆海宁再了解不过。
他已经在陆海宁的语气里听到了颤抖,平时镇定自若、泰山崩于顶而不慌的人,听说张雨欣不见了,已经乱了全部的阵脚。
李浩杰不知道陆海宁还存有多少理性。
但他让司机一路加速都没有能看到陆海宁的车,他想,陆海宁失去了全部的平静。
张雨欣对于陆海宁是什么,李浩杰知道。
尤其是这两年,他越来越清楚。
张雨欣之于陆海宁,是命。
十八年的相扶相持,已经承受不起任何一次别离。
张雨欣若是有了三长两短,陆海宁撑不下去。
他可以不要陆氏,不要地位,不要权势,但不能不要张雨欣。
那个闯进陆爷生命里的女孩子,早已成了他的全部。
这些年,他看到过陆海宁为张雨欣的付出。
小心翼翼把她呵护在肩膀下,不让她淋一滴雨,什么都替她担了。
他还记得前年,陆海宁受了伤,硬撑着坐了12个小时的飞机去芝加哥,却没有跟张雨欣解释任何。
那一次,陆海宁的伤是为了向华。
人在童老爷子手里,陆海宁去要人时,童老爷子的人听从童智力的命令,往他开了一枪。
那一枪,偏离心脏一点点。
陆海宁在医院住了几天,伤势没好的时候,压不住对张雨欣的想念,去了芝加哥。
坐了整整12个小时的飞机。
李浩杰知道,陆海宁想去跟张雨欣解释,为什么生日不来。
最终有没有解释……李浩杰不知道。
但李浩杰知道的是,陆海宁不是故意奚落张雨欣,故意不去生日约会,他是被童智力勒令回了国,以向华和魏宝龙的性命做威胁。
陆海宁不想让张雨欣知道这些,有些东西,他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好。
副驾驶上的李浩杰揉了揉额头,脑子沉重得抬不起来。
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。
可他的思路还很清晰,理性也还在。
陆海宁已经快没了理性,所以他不能也没有。
朋友陆陆续续打电话过来,说没有找到张雨欣。
李浩杰的手一直握着手机,生怕错过一个消息。
这样铺天盖地的寻找,曾经有过一次,也正因为有过,李浩杰的眼睛里都是惶恐。
他知道陆海宁的心情一定比他沉重太多,这样的天气,这样的节日,本就是一个最大的忌讳和敏感。
张雨欣不见了,在清明节前一天。
李浩杰的太阳穴突突跳动,坐在副驾驶上都是巨大的不安。
他没法想象此时此刻陆海宁的心情,他还一个人开着车。
雨不停地在下,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,而且越下越大,空气中都是白色的雾气。
夜晚路线模糊,能见度不高。
李浩杰担心地又给陆海宁打了电话。
“陆爷,起雾了,你开到哪里了?”李浩杰紧张地问道。
手心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。
“三亭路。”陆海宁平视前方,目光所及处,没有车辆。
“陆爷,你开太快了,雾气大,雨也大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陆海宁压住全部的情绪,目光通红,眼底是冰冰凉的寒意,“我会小心。”
在张雨欣没有找到前,他都会小心。
停顿几秒,陆海宁沉沉问道:“还是没有消息?”
“嗯。”李浩杰点点头。
一种难言的情绪一直往脑子里冲,血脉贲张,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,挥舞着。
陆海宁的喉咙里涌过苦涩,舌头上都是苦味。
大脑在一刹那空白了几分钟。
“陆爷,别担心,会找到的,肯定会的。”李浩杰道。
“我知道,会的,肯定会,她不舍得离开我的。”陆海宁嗓音沉痛,目光中泛起水花。
他本来已经准备回家了,为什么她没有在家等他。
早上他走得早,没有叫醒她,没有吻一吻她。
李浩杰知道陆海宁这时候一定在不要命地开车。
再劝多少都无济于事。
挂上电话,陆海宁又踩了油门,加速。
车子,终于开到陆宅。
整个陆宅灯火通明,恍如白昼,依然是温暖的灯光。
安安静静的陆宅,只有珍珍一直在叫,“汪汪汪汪”,叫个不停。
陆海宁直奔客厅。
“你回来了!”张雨欣甜甜的嗓音响起,踩着拖鞋往他走。
“九九……”他伸出手,看到她走近,大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发。
然而,就在伸出去的刹那,他碰到的是一把冰凉的空气。
陆海宁扶住额头,很痛。
沙发上没有她,她今天没有等他……
张管家慌慌张张跑来:“陆爷,你终于回来了,我没敢出去找,怕张小姐回家。”
“她没带伞吗?”
“是,没带伞。”
陆海宁没有再问,直奔楼上的卧室。
门一推,也是空空荡荡。
地上放着一只行李箱,里面有收拾了一半的行李,还没有完全收好。
桌子上有她的平板和书本,台灯还开着。
“陆爷,我没敢动,还是原样。”张管家气喘吁吁追上来。
“她究竟去了哪里……”陆海宁身后都是一层密密匝匝的冷汗,“衣服呢?鞋子呢?少了吗?”
“陆爷,鞋子没少,也就是说,张小姐穿的是拖鞋。”
“拖鞋……穿着拖鞋能去哪里……还是下雨天……”陆海宁的心脏直跳,心里头那个早就隐隐猜测的答案此时似乎更加鲜明。
答案,几乎呼之欲出。
那也是他最怕的。
“陆爷,张小姐应该没走太远,我去陆宅附近找找?”
“李浩杰的人快来了,你在陆宅守着,我去找。”陆海宁斩钉截铁地转过身,踩着楼梯下去。
“陆爷,陆爷,带上伞!”张管家无可奈何地喊了一声。
珍珍还在叫,叫声格外响亮,透着不安。
陆海宁拿过伞,冲进雨水里。
大雨滂沱,白雾四起。
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,浑身冰凉。
李浩杰的人很快也赶到,李浩杰的身上仍旧带着酒意,但脑子却很清晰。
李浩杰见到陆海宁的时候,陆海宁正打着伞。
大概是风太大,他的肩膀湿了一半,黑色的风衣上满是水渍。
额发也湿了,通红的双眼里是憔悴和沉痛。
“陆爷。”李浩杰跳下车,“公安局的人马上过来,暂时还是没有线索,我陪你一起找。”
“李浩杰。”雨中,陆海宁低低喊了他的名字,嗓音沙哑,“你觉得雨欣是自己走的吗?”
李浩杰顿了顿:“我看不太像,张小姐一向很听话。而且还下着大雨,她又没带伞。”
他早就想过,张雨欣不可能是自己离开的。
小姑娘可能还会玩离家出走这一套,让陆海宁担心担心。
但张雨欣不会。
她对陆海宁的爱意,他看得清清楚楚。
但正因为如此,事情才变得有些……可怕。
“是啊,她那么听话,这段时间,我让她不要出门,她就不会出门,很听话。”陆海宁的眼底溢满悲痛,“在天海市,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,又对陆宅这么熟悉,还能有谁呢。”
陆海宁的声音飘飘忽忽,风吹过,嗓音就飘散在雨中。黑暗下,他撑着伞的手指节发白,下巴线条崩得紧紧的。
李浩杰心里头“咯噔”了一下。
来的一路上,他不是没想过,现在,他想的和陆海宁想的,几乎吻合。
“我打个电话。”李浩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。
陆海宁闭了闭眼睛,没有阻止。
李浩杰打电话的对象不是别人,正是童智力。
老头子一年前从天海市离开,说是身体不大好,去了疗养院,至于是哪座疗养院,他们都不清楚。
老头子一向神出鬼没,他想做什么,根本不用自己动手,他手底下养的那帮人,足够帮他摆平,而且可以不动声色。
李浩杰也知道,童智力对陆海宁不待见,就算陆海宁帮过他,救过他一命,他不待见就是不待见。
陆海宁刚出生的时候,童智力就恨不得把这个姓“陆”的外孙弄死,奈何自己女儿宝贝得很,他才作罢。
在童智力的心里头,陆海宁和他那个负心的爹陆林斌是一个货色。
电话拨了出去,打不通。
李浩杰又打了两遍,还是打不通。
李浩杰的心里头“叮”了一下,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。
如果张小姐真得在童智力的手里头,那么,显然童智力得知了什么,张雨欣肯定没命。
李浩杰不敢想象陆海宁面对没有呼吸的张雨欣时会是什么表情,但他知道,如果张雨欣有了三长两短,陆海宁也活不了太久。
但愿,他的想法是错的。
“陆爷,童老爷子的电话打不通。”李浩杰道。
打不通,完全是意料之中。
老头子从来就不想和陆海宁的人有任何联系。
“陆爷,不能把事情往坏处想,也许没有那么严重,再让人找找。张小姐在天海市有没有朋友,或者她去了喜欢的地方透透气没回来。”李浩杰嗓音轻飘飘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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