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次,张雨欣是被颠簸的感觉惊醒的。
胃还是痛,高烧不止。
张雨欣累得抬不起眼皮子,只觉得面前有人。
她伸手抓住他的胳膊,紧紧抓住,想用力睁开眼睛,却怎么都睁不开。
“喵——”
小乖还在叫。
张雨欣焦灼地想说话,可是喉咙干涩,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她干脆放弃,只是用手抓住这个人,生怕一松手,他就走了。
公寓无人,她会出事的。
她不想出事。
男人抱着她下楼,小乖没有能跟来,在屋子里叫个不停。
他给张雨欣披了一件大衣外套,将她整个人都裹好,不会受到深夜寒意的侵袭。
电梯下降。
张雨欣紧靠着他的胸膛,意识薄弱的时候,她也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。
她不知道他是谁,他身上是浅淡的烟草气息,她不熟悉。
张雨欣浑身滚烫,脑中一片混沌。
再加上胃痛,此时此刻,她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。
不就是感冒,怎么发展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了……
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,脑中一片空白。
他会带她去医院的吧……
男人的脚步匆匆忙忙,他抱着张雨欣下楼,往他的车子走去。
张雨欣实在太累,也顾不上胃痛得厉害,趴在他的怀里睡着。
迷迷糊糊睡下,什么都不用想。
好累。
男人将她放在副驾驶上,替她系好安全带,这才担心地看了她一眼,绕到驾驶位,启动车子。
夜色苍茫。
“疼,疼……”张雨欣捂着胃,痛意再一次席卷过来,搅得她睡意全无。
她想睡,可是很痛。
“快到医院了。”开车的男人沉沉开口。
黑暗中,张雨欣用力想睁开眼睛看看他的样子,迷迷糊糊中,也只看清一个大概的轮廓。
男人很年轻,差不多三十左右的样子,穿着一件灰色大衣,干净优雅。
虽然只是看个大概,但她确定,自己不认得他。
他怎么来她公寓的?他是谁呀?
张雨欣脑壳疼了起来,懒得再想,沉沉倚靠在座椅上,闭上眼睛。
她知道车程一刻钟的地方就有一家医院。
很快,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。
男人从副驾驶上将张雨欣抱了出来,直往医院走。
张雨欣疼得抓住他的大衣,胃部一阵阵痉挛,头也疼得厉害。
这种感觉,很不好很不好。
男人脚步匆匆,直往科室走。
“再忍一下。”他安抚她的情绪,“实在痛的话,可以咬我。”
张雨欣没咬他,她咬了他的衣服。
这样一来,着实也能缓和一些疼痛。
很快有医生过来给张雨欣看病、打针。
男人出来得匆忙,没有给张雨欣穿上鞋子,他见她脚踝露在外面,便抱着她,用大衣替她裹好。
他看着张雨欣,她脸色苍白如纸,睫毛颤抖,疼得皱紧眉头。
胃痛,发烧,感冒,呕吐……男人摇头,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。
她也没哭,就这么倔强地咬着他的衣服,拧紧眉头不吭声。
夜晚的医院很安静,灯光温和,空气沉寂。
折腾了很久,医生问男人要不要住院。
他刚想做主说“住院”,张雨欣抓住他的衣服,摇头:“不住。”
住院费用太高了,她真得没法住院。
“还是住院观察下比较好。”他耐心地劝她。
张雨欣忍着疼痛,还是一个劲摇头,无比坚定:“我不住院。”
不过就是发个烧,有点胃痛,她扛得住啊……
可是住院不行……
男人无可奈何,只好尊重她的意见,跟医生说不住院。
张雨欣这才放心,双手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松。
她没有再多的力气说话,吃下药后昏昏沉沉睡下。
虽然对方她不认得,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,但她也不想管了,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的呢。
男人抱着她,也没有松手。
等到她睡着,他都没有动,怕惊醒她。
医院暖气很足,也很暖和,虽然到处飘着浓浓的消毒药水的味道。
这一觉,张雨欣睡得格外满足。
在药物的作用下,胃痛渐渐消失了,呕吐感也没有了,只是高烧退得慢,她浑身仍旧滚烫。
尽管如此,她都睡得很香甜。
她的呼吸渐渐平稳,像只没有安全感的猫,蜷缩成一团。
等到她睡着,男人才拿着药,开车带她回家。
这一折腾,已经是夜里三点多钟。
小乖一直没睡,在等着张雨欣。
门一转动,它立马着急地跳了过来,“喵喵喵”叫个不停。
男人走进卧室,将她放在床上,又替她盖好被子。
逾越的事他不会做,只是很绅士地坐在一旁照顾她。
她不肯住院,他就必须得陪着,这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,身边又没人,可不是闹着玩的。
小乖见张雨欣回来了,也一直在床边绕个不停。
它吓坏了,生怕九九出事呢。
九九不可以出事,说好的,她们要一直在一起。
这个男的她不认得,嗅着气味很陌生。
男人环顾了一圈,公寓很简单,东西也不多,但收拾得干干净净,很温馨。
他将药全部拿出来,生怕她不知道,用笔在盒子上都做了标记。
睡梦中的张雨欣很是安静,长长的睫毛低垂,看上去瘦弱而安然。
小乖转了一会儿,不转了,趴在张雨欣的床边,一动不动,守着张雨欣。
夜里三点多果真是特别安静,走个路都能听见声音。
男人守在她的身边,他还特地买了支体温计,方便给她随时测量体温。
如果她一觉醒来还是高烧不退,那他得劝她住个院。
他没有太多困意,正好看到桌子上有几本书,随手拿过,坐在床前一边看书一边守着她。
夜色更浓,外面下着白雾,四处没有光亮,只有无边无际的安谧。
“我不要你了……”睡梦中,张雨欣咂咂舌,说了句梦话。
声音很轻,但很清晰。
小乖很机灵,它竖起耳朵立马看向张雨欣。
男人的手一顿,也看向她,知晓她是在说梦话,无奈地笑了笑,继续低头看书。
这一觉,张雨欣睡得又深又沉。
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。
一直到第二天中午,她才醒来。
这一次,是被饿醒的。
她摸了摸肚子,好饿,真得好饿。
张雨欣抬起无力的手臂,撑着床铺想要坐起,可是没力气,她只好作罢。
阳光从窗口渗透进来,铺洒在地面上,床铺上。
又是一个晴好的天气。
她睁开眼,转头看向窗外。
透过半拉的窗帘,她看到了蔚蓝的天空和白色的云朵。
抬手摸了一下额头,烧已经退了,昨天晚上她自己也被吓到。
“醒了?”男人走过来,手里是一杯温开水。
张雨欣吓了一跳,揉了揉眉心,这才想起来,正是他将自己送到医院的。
后来自己不肯住院,他又把她送了回来。
那他是一直没有走?
张雨欣上上下下打量着他,他穿了一件简简单单的毛衣,个子很高,风度翩翩,看上去年轻绅士,很有气度。
她再一次确定,她不认识他。
“先生,你是……”
“忘了跟你自我介绍下,我叫程遇之。”说着,程遇之用笔在便签上写下自己的名字,“我是蔡阿姨的儿子,昨天正好从纽约飞到芝加哥。我母亲说晚上打你电话你没接,不放心,让我来一趟。”
程遇之说话慢条斯理,他将便签纸递给张雨欣。
张雨欣接过,垂下眼睫毛看着他的字。
他的字也很漂亮,字如其人,带着儒雅的气息。
程遇之。
“过来的时候你没开门,我听到你的猫叫声不太对,就唐突冒昧找人开了锁。不好意思,抱歉。”程遇之挺抱歉。
“没关系,谢谢你,要不是你,我可能这会儿都得烧成傻瓜了。”张雨欣扶着床铺坐起来。
她真得很感谢程先生,要不是他,她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。
发丝垂落在肩膀,她看上去依然很憔悴。
“我叫张雨欣,雨欣如梦的‘雨欣’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程遇之微笑着点点头,“我母亲跟我说了,她一直说面包店来了个留学生,很勤快,很乖巧。”
张雨欣脸一红。
听蔡阿姨夸是一回事,听程先生夸又是另一回事。
“程先生在纽约工作?”
“是,我在纽约一家银行工作,平时工作比较忙,回家次数比较少。”程遇之袖口微微卷起,“刚醒来,喝点温开水,把药吃了。”
“我昨天晚上……有没有很烦人?”
“没有,你确实跟我母亲说的一样,甚至比她说的还要听话。”程遇之笑了,将药片递给她,“吃了。”
“谢谢。”
张雨欣接过药,仰头吃掉。
“好点了吗?早上给你量了体温,烧差不多退了,我知道你应该快要醒了。”
“除了还有点没力气外,没事了,胃也不痛了。”
“那就好,我煮了点养胃的粥,你这两天只能吃这个。改天如果我在,我带你去医院复查,如果我不在,我让我母亲陪你去。”
“没什么大事的,我就是吃坏东西了胃才疼的,没事。”
“我这几天正好休假,都会在芝加哥。”
“我有没有耽误你的时间……”张雨欣连忙道。
让他半夜带她去医院已经是一件很打扰人的事,更何况,他还一直守着她。
“不碍事,最近不忙工作。”程遇之微微一笑。
日光下,他的笑容很是明朗。
“还是很谢谢你,也谢谢蔡阿姨,我一个人在芝加哥,第一次遇上这种事。”
“发生这些事在所难免,以后有情况,第一时间打给我母亲,她都在。”程遇之交代。
张雨欣点点头。
来芝加哥后,她最感激的人就是蔡阿姨了。
收留她,给她一份工作,对她的生活也很关心。
刚来芝加哥的时候,生活确实在慢慢变好……
程遇之去厨房将粥端了过来:“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,你多少吃一点,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最好在家休养几天。母亲那儿,我帮你说一声,工资会照常付给你。”
“程先生,我真得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。等我身体好了,我会勤快点工作的。”
程遇之笑了:“你先把身体养好再说。”
张雨欣接过碗,一口一口吃着粥。
粥刚从保温盒里拿出来,还是热,香味儿蔓延在空气里。
程遇之坐在床边,严肃地看向她:“昨晚上为什么不肯住院?”
张雨欣拿勺子的手一顿,摇摇头:“就是害怕医院。”
“以后不能这么任性,该住院还是得住。还好你今天烧退了,要是没退,我得把你押到医院去。”
“暴君啊。”张雨欣笑,“我还年轻,身体扛得住,没关系的。再说我每年都得发几次烧。”
“吃粥吧,我还给你买了点水果,记得吃。”
张雨欣低头,继续喝粥。
粥是暖的,吃进肚子里,心口那一块暖了起来。
她喝粥的时候,小乖跑了进来,仰着头看向张雨欣,又期待又茫然。
“你的猫很懂事,昨晚上一直守着你,寸步不离。若不是昨晚上它在家里一直叫,我可能还不会进去看。”程遇之看向地上的小家伙。
“喵——”
小乖听话地叫了一声,好像听懂了程遇之在夸它一样。
“是呀,小乖是我一手养大的,我们关系很好。”
“叫小乖?嗯……是挺乖。”
小乖挠着床,想要跳到张雨欣的身边。
“小乖,九九抱抱。”张雨欣放下粥碗。
程遇之弯下腰,将小东西从地上抱了起来,笑着丢给张雨欣。
小乖可满足了,它趴在被子上,美滋滋地看着张雨欣。
昨晚上它吓坏了,现在九九没事了。
程遇之摸了摸小乖,昨晚上还挺怕他,这会儿跟他倒熟了。
“我小时候也养过一只猫,后来走丢了。”程遇之道,“跟你这只长得差不多。”
“后来不养了?”
“嗯,后来工作忙,也没有时间养。”
“程先生你从小在芝加哥长大?”
“在国内长大,上大学的时候举家迁到芝加哥,后来毕业后在纽约工作。”程遇之道,“听我母亲说,你是一个人背井离乡来的芝加哥?”
张雨欣点点头:“是,一个人来的。”
章节错误,点此报送,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,请耐心等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