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次,陆海宁一直将他送到幼儿园门口,甚至下了车,看着他走进幼儿园。
陆虎隆以为是昨天发生了害怕的事情,老陆才会这么照顾他。
可他真得好喜欢老陆送他上学的感觉哦。
幼儿园门口,陆海宁倚靠着劳斯莱斯的车门。
清晨微风中,他点了一支烟,烟雾飘散,烟头明明灭灭。
昨天下了一夜的暴雨,一个小时前,雨才停歇。
地面上到处都是水洼,坑坑洼洼,在太阳光下闪烁着粼粼光泽。
树叶经过暴雨的洗涤,泛着幽幽绿光,柳树条上是新冒出来的黄色嫩芽。
冬末,依旧冰寒。
陆虎隆走啊走,一步三回头。
他冲陆海宁挥手。
陆海宁没有动,微微眯起眼睛,抽了一口烟。
小家伙舍不得老陆,一直回头。
每次一回头就能看到老陆的感觉很好,这还是第一次呢!
以前老陆最多送他到幼儿园门口,不会下车,更不会目送他去教室。
走着走着,离幼儿园的门渐渐远了,陆虎隆再也看不到英俊帅气的老陆了。
他有点小失落,在原地站了很久。
大眼睛里蒙上一层浅浅的水雾,朦朦胧胧,透着期许和盼望。
不过……没关系,中午又可以见到!
晚上也可以见到!
这样一想,小家伙开心多了,他背着书包往自己班里走。
陆海宁一直站在车旁,等小家伙蹦蹦跳跳的身影消失在白色的雾气中,他还没有迈开脚步。
一支烟抽完,他又点了一支。
司机没有见过这样的陆海宁,不敢说话,默默等着。
烟雾下,陆海宁身形独立,一身黑色西装笔挺修长,干干净净,没有一丝褶皱。
手工纽扣都在太阳光下发出银色光泽,熠熠闪光。
这一站,就是三支烟的时间。
陆海宁无奈地摇摇头,他最近酗烟太严重。
可除了尼古丁和酒精外,他也找不出什么麻痹神经的东西。
头,刺痛着。
“陆爷,身体不舒服吗?要不要回别墅休息?”司机关心地问,他看陆海宁的眉头一直皱着。
“去医院。”陆海宁掐灭烟头,淡淡道。
司机只好听从。
路上,陆海宁给下属打了电话。
“林子里现在是什么情况,赵美幽找到没有。”
“陆爷,所有的地方都翻遍了没有找到,我们怀疑,赵美幽掉下了悬崖。”
“悬崖能不能下去?”
“难度很大,因为暴雨和薄冰,存在危险。”保镖道,“不过悬崖很高,如果真掉下去,必定丧命。”
“找个机会下去,现在给我继续封锁树林,再翻一遍。”
“是,陆爷。”
如果真是掉下悬崖,肯定无法存活。
但陆海宁需要的是一个准确的答案。
不过,张雨欣肯定对当时的情况知道得一清二楚,他只需要询问张雨欣,就可以知道怎么找下去。
他在张雨欣的身上没有发现严重的皮外伤,那就说明,她和赵美幽不存在激烈的搏斗和挣扎。
既然如此,赵美幽怎么会掉下悬崖?
陆海宁有些否定这个看法。
到了医院,已经是一个小时后。
清晨的风带着丝丝凉意,吹在身上如锋利的刀刃。
医院的一切还没有从昨夜的暴雨中苏醒过来,处处都显得寂静和悄然。
陆海宁往张雨欣病房所在楼层走。
还未到电梯口,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瘦弱身影从旁边窜了过来。
陆海宁顿住脚步。
原来是赵知静。
赵知静脸色憔悴,眼睛肿肿的,像是哭过,头发也蜡黄、干枯,没有一点血色。
她没有穿高跟鞋,简简单单的黑色大衣配牛仔裤。
也没有化妆,看上去比平时多了憔悴、狼狈,也褪去了所有的嚣张。
她的黑眼圈和眼袋十分明显,特别疲惫。
赵知静走到陆海宁的跟前,哽咽喊了一声“陆爷”。
喊完,她就哭了,捂着脸,泣不成声。
陆海宁凛起眸子:“什么事。”
“陆爷,我都听说了,对不对,对不起……姐姐和宝龙做出那种罪恶的事,我真得没有想到……”赵知静的眼中有恐惧。
她从小顺风顺水,除却父母英年早逝外,她长这么大几乎没有任何波折。
因为也养成了她恃宠而骄的性格。
尽管如此,她没有犯过什么大错,偶尔跟别人吵个架,或者撞个车。
杀人放火,她是万万不敢的。
所以在听到赵美幽和魏宝龙的所作所为后,她深深震惊!
她根本不敢相信!
她的姐姐温柔又善良,宝龙也是手无缚鸡之力,他们怎么会做出这些事。
一开始,她怎么都不信,直到昨天,她得知姐姐绑架了小虎隆。
她就算再嚣张,她也不敢拿小孩子动手。
她也一直觉得,他们姐弟三个都不会做出出格的事。
可事实证明,她错了。
真相……很可怕。
她温柔的姐姐会杀人,她斯文的弟弟也在用手术刀害人。
这些……她想都不敢想。
昨天晚上她做了一夜噩梦,梦到了鲜血淋漓的刀尖,也梦到了面目狰狞的姐姐和宝龙。
她吓得浑身冒虚汗,一夜没有敢睡,开着灯在卧室坐到天亮。
一闭眼就全部都是赵美幽和魏宝龙的面孔,她痛苦地抓着头发,心惊胆战。
她在何管家的口中断断续续了解了真相。
何管家跟她说这些的时候也哭得厉害,一边哭一边摇头,表情凝重。
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。
赵知静更是没法相信,赵美幽和魏宝龙是她朝夕相处、一起长大的亲人啊!
而且这些年来,姐姐一直都很温柔,也很关心她,嘘寒问暖,无微不至。
她回国发展事业,她也会叮嘱她,帮她收拾行李,安排行程。
魏宝龙虽然话不多,但赵知静能感受到那个男孩子对她的关心,会偷偷在她的行李箱中放好旅途必备的药物。
朝夕相处的亲人,赵知静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会做出这么胆大的事来。
她更没有想到,姐姐这么多年的心肌病……竟然是假的!
这一切,滴水不漏,瞒得严严实实。
今天早晨,她跑到医院来想看看魏宝龙。
可是,医院全部封锁,她根本见不着他。
她听说魏宝龙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,靠着昂贵的药物和大大小小的手术来维系生命。
虽然这家医院是天海市最好的医院,但她知道——
魏宝龙要么不醒,醒来后绝对生不如死。
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,对于一个人来说异常痛苦。
赵知静知道,陆海宁和童智力绝对不会放过魏宝龙。
所以,他们也绝不会让她靠近魏宝龙,防止她拔掉魏宝龙的氧气管……
可是,她有什么办法啊,她什么办法都没有。
这叫自作自受吗?
可是,赵美幽和魏宝龙在她眼里……那么好,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。
但,她能感受到陆海宁身上逼人的寒意。
“陆爷,我来见见宝龙,我没有别的意思,我只是想见见他。”赵知静跟陆海宁求情,“姐姐生死未卜,我就宝龙这么一个亲人了,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,可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。陆爷,让我见见宝龙可以吗?”
“你觉得我会让你进去?”
“陆爷,我以前做过许多错事,惹得您和张小姐不开心,但我如今诚心悔过。不求您原谅,但求放过宝龙……好吗?”
“赵知静。”陆海宁阴沉着脸,“你是哪来的勇气跟我求情?嗯?”
“我……”赵知静自知理亏,“看在宝龙已经受了惩罚的份上,好吗?”
“这些惩罚,难道不是应该的?”
“不,陆爷,姐姐生死未卜,宝龙已经自杀成了植物人,您高抬贵手好吗?我带宝龙回英国,再也不回来了。我可以跟您保证的,再也不会回来,不会给您添麻烦。”
赵知静泣不成声,她自知无法在天海市待下去。
可她想带宝龙走……
赵知静哭得泪流满面,两只眼睛布满血丝,更加肿了。
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过,昨天哭了一夜,这会儿还是忍不住在陆海宁面前哭。
“赵知静,你的保证在我这儿一文不值。”陆海宁厉声道,眼底藏着冷峻的寒意。
赵知静噎了一下。
“那陆爷,你想我怎么做才把宝龙交给我?”赵知静抬起头,看向他。
“你怎么做,我都不会交给你。”
“陆爷,可以不要这么不近人情吗?你也认识宝龙这么多年,他和姐姐已经付出了昂贵的代价……”
“让开。”陆海宁板起脸。
他本就寒意四起的脸上此时此刻愠怒到极致,睥睨赵知静就像是睥睨一只猎物。
人情,在他这儿是最不值钱的东西。
总有一些人,轻而易举就会背叛他。
“陆爷,姐姐找到了吗?她在哪里?你能告诉我吗?”赵知静退步,哭得满脸泪痕。
她一把拽住陆海宁的衣角,不肯松。
“死了。”陆海宁冷漠道。
“啊……”赵知静气短,双目圆睁,一口气差点没有喘上来。
心口噗通噗通跳个不停,刹那间,四肢冰冷。
陆海宁态度格外冷漠。
在他心里,赵美幽十恶不赦,属于她的路只有一条。
魏宝龙一枪没有打死自己,算他走运,但日后绝不会有好日子过。
他陆海宁不缺钱,他会治好魏宝龙。
同样,治好后,他有上千种方式让他生不如死。
在他这儿,做错事,是一定要付出代价。
这是他的原则,也是他的底线,更是他在腥风血雨中立足的根本。
“那、那姐姐的尸骨在哪里?你告诉我,在哪里!”赵知静有些失控,抓住陆海宁的衣袖使劲摇晃。
姐姐死了……
“还愣着干什么。”陆海宁呵斥一声。
身后的保镖立马上前,用力拽开赵知静,将她拽到一边,不给她再靠近陆海宁的机会。
陆海宁没有再看赵知静一眼,大步往医院里走去。
脸色阴沉,眉眼冷肃。
“陆海宁,你这么无情的人,一辈子都不会幸福的!”赵知静哭着骂道,“你怎么能这个样子……我带姐姐的尸骨回家也不行吗?你怎么能这样……我想看看宝龙也不行吗?你太绝情,会遭报应的!”
赵知静开始口无遮拦地训斥陆海宁。
此时此刻,在她眼里,陆海宁就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。
这个男人没有心吗?他的血是冷的吗?
赵知静想不明白,就算她姐姐和宝龙做出了十恶不赦的事情,但现在一个死了,一个变成了植物人,为什么还不肯高抬贵手?
她的要求并不过分,带姐姐尸骨回家,去看看宝龙,也不行吗?
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拦住赵知静,将她从医院门口轰了出去。
不给她骚扰陆海宁的机会!
处理完,他们才紧紧跟上,进入医院。
赵知静还站在医院外骂着陆海宁!
姐姐和宝龙都出事了,她也不想活了呢……
为什么要抛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人间……她的姐姐,她的宝龙。
他们,曾经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,相依为命。
为什么现在会这样……
赵知静骂着骂着就哭了,泪水直流。
她蹲下身子,泣不成声,泪水从指缝间流出,沾湿了头发和衣领。
昨天晚上哭了一夜,今天再次遇到陆海宁,她哭得更厉害。
她好没用……连姐姐的尸骨都带不回去,连宝龙都见不到。
好没用……
赵知静在外面哭得像个孩子,哭声很大,引来一群人驻足围观。
但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了,哭个不停。
太阳照在她沾满水珠的长睫毛上,泪花莹莹。
她的肩膀因为抽搐不停颤动,哆嗦不止。
倒是陆海宁丝毫没有被赵知静打动,他迈开步伐直往病房走。
头也不回。
“叮”一声,电梯门打开——
陆海宁和张雨欣的医生边走边聊。
“她现在情况怎么样。”
“张小姐身体素质不太好,不久前恐怕刚发过一次高烧吧?这次一时半会很难醒过来。”医生如实道,“护士在给张小姐按时打针挂水。”
“不就发个高烧,有这么严重?”陆海宁皱眉。
“陆爷,是张小姐求生意识实在太薄弱,发烧后,整个人处于疲惫状态,她不是特别愿意醒过来。”
“问题严重吗?”
“不算特别严重,但要想等张小姐醒来,恐怕至少需要再观察二十四个小时。”
陆海宁拧紧了眉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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