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中，张雨欣脸色苍白，眼神惶恐。
震惊、不安的情绪全部涌了上来！
这声音，她太熟悉太熟悉了！
毕竟——
听了八年！
张雨欣往后缩了缩，不敢看窗外的那双眼睛。
“雨欣，可以让我上来吗？我有话跟你说。”男人哑着嗓子开口。
几滴雨水从他的雨披帽子上滴了下来。
张雨欣浑身又是一颤。
她长大嘴巴，甚至忘记了拿手机。
何世清认出了她！
知道她是张雨欣！
于青茜和朱莉莎都没有认出她来，何世清认了出来！
或者说，何世清去查过了。
她怎么忘了，她的父亲当年在那个小城市也是有点权力的。
后来她被赶出去后，就彻底将那一家人给忘了。
何必要记得。
司机这才诧异地看了看张雨欣。
“姑娘，你认得他？让他上来吗？”
张雨欣掩饰不住心里头的惶恐。
毕竟，十五年后，她对朱莉莎和于青茜报复得很厉害。
这十五年发生过什么，她一无所知。
何世清会不会报复她？
没有等张雨欣开口，何世清倒是又说话了——
“雨欣，没有别的意思，就是聊聊，如果可以的话。”
语气里多了几分恳求。
倒没有太多戾气和暴躁。
张雨欣知道，她这个父亲很爱喝酒。
一喝醉就不省人事，要么骂人，要么打人。
不喝醉，还算清醒。
张雨欣抬着头，看向窗口。
她在男人的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哀求。
比这外面的风还冷。
有雨水从半开的窗口飘了进来，凉飕飕的。
“雨欣……”他又喊了一声。
张雨欣知道不远处就是陆宅了，何世清显然是打算好的。
“让我下车吧。”张雨欣淡淡道。
“好吧，那姑娘你自己小心点。”司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只好提醒张雨欣。
“好，谢谢师傅。”
张雨欣从包里打开雨伞，跳下车。
外面的雨下得还真大。
一下来，雨水就打到了她的脸上，很冷。
张雨欣撑开伞，用力握住伞柄。
冷风吹起她的长头发，她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何世清。
司机拿了钱，掉头离开。
路边，只剩下张雨欣和何世清。
这下子，张雨欣算是看清了何世清的脸。
十五年不见，他老了很多，额头多了一层深深的皱纹。
不知道是不是在雨里站了很久，他嘴唇苍白，没有血色。
他的手缩在雨披里，不自在地搓着。
张雨欣和他保持着距离，不怎么亲近。
“外面太冷了，雨又下得大，你有什么话跟我说？”张雨欣淡淡道。
她的脸色平静了许多。
一阵风吹来，更冷。
何世清尴尬地低下头，半晌才又抬起来。
“雨欣，你还认得我吗？”
张雨欣冷笑：“认得，不认得的话我为什么要下车？”
“那个……那个……谢谢你给面子。”何世清忐忑不安。
张雨欣看他真是老了，脊背也弯了。
至少，不像年轻时那么嚣张气盛。
那时候何世清应酬多，手里头又有权力，连说话都是财大气粗的，喜欢指手画脚。
“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？”张雨欣扫了他一眼。
他们，保持着距离。
风大雨大，外面特别冷。
“雨欣，那个……对不起……我才知道，你还活着，而且……嫁了不错的人家……”
何世清的眼睛有意无意看了看不远处的别墅。
那是灯火通明的陆宅。
张雨欣冷笑，还活着？嫁了不错的人家？
“你不希望看到我活着吗？”
“当然不是！”何世清摇摇头，摆手，“看到你过得好，我就放心了，真的，我希望你好好的。你不知道，十五年前我听说你失踪了，我很着急，我到处找……真的……到处找……”
何世清有点语无伦次。
风太大，他的嗓音听起来有点凄凉。
张雨欣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，只看得到他那双躲闪的眼睛。
“到处找也没有找到我？”张雨欣淡淡道。
“是啊，没有找到你，就像大海捞针一样……我在家急得很长时间没有睡着觉……后来有人说你死了……”
张雨欣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几句是真，几句是假。
但不管真真假假，她已经不想听。
这个父亲，只是她生物学上的父亲。
她没有被赶出去的时候，也没有见他对她多好。
有时候喝醉了，还会骂她和妈妈。
妈妈那么温柔的人，什么都没有做错，他也骂。
有时，骂得还很难听。
“是啊，当我死了吧。”
张雨欣淡淡抛下一句，转身就走。
她撑着伞，每走一步，脚下就溅起水珠。
雨，太大了。
“不，雨欣，看到你过得很好，我就放心了。这里……这里是你家吗？”何世清指了指不远处的别墅。
“家？我没有家。”张雨欣顿住脚步，“从前没有，现在也没有。”
“雨欣，我听人说，你住在陆爷家里……”
何世清的语气中含着几分试探。
张雨欣就知道，他这次来，绝不是想看看她。
当然，她也不想见到这个父亲。
当年她被于青茜丢出去，一个人沿着路边乱走，并没有走太远。
何世清如果真得找了，一定可以找到她。
显然，他在撒谎。
他既然喜欢于青茜，喜欢朱莉莎，又怎么会因为她活着而高兴呢？
“别绕弯了，你来找我放于青茜出来？对不起，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。”张雨欣直说。
她的表情极为冷淡。
于青茜都要掐死她了，她还能放出来？她可不是那么善良的人。
“雨欣，不是，我没有那个意思，我是知道你还活着，见到你很高兴，真的。”
何世清的脸上局促不安。
有一种小心思被人看穿的感觉。
“嗯，没有活得很狼狈，让你们失望了。”
张雨欣继续往前走。
后面，何世清急了，追了上来。
“雨欣，雨欣！”他连忙喊道，“能跟我说说话吗？我们真的……十五年不见了，我很想你，做梦都想。”
张雨欣转过头来，冲他一笑。
笑得温柔大度：“可是，我不想你啊。”
一句话，犹如倾盆大雨，从头到脚浇在何世清的身上。
如果可以看到表情，那么，他现在的表情一定是狰狞而尴尬的。
张雨欣说的是实话。
她可真没有想过他，一点都没有。
她对何世清的感情早已平淡如水。
十五年前，要不是遇到陆海宁，她早就饿死了。
她对陆海宁的感情很复杂，但对他们，只剩下恨和冷漠。
什么父女之情，血浓于水。
呵呵……
“雨欣，我知道你恨我，可是我真得尽力了……我找了你很多年……找了很久……”
“我说了，当我死了。站在你面前的人，不是张雨欣。”
“雨欣，现在找到你，我真得很激动……我知道你不信，我也无法证明给你看……”
“我说了，当我死了，听不懂？”
张雨欣转过身，冷漠的眼神扫在他的脸上。
“雨欣，对不起，对不起。”
何世清抬手，擦了擦眼睛。
他的脸上一片模糊，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。
“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，我会好好补偿你的，只要你开口，要我的命都可以。”何世清哽咽道。
“最对不起的人是我？你对得起我妈妈吗？我可没有失忆，你骂妈妈的那些话，我到现在都记得。”
什么“贱人”、“下作”……
她不愿意再回忆。
虽然他骂妈妈只是喝醉酒后骂，但也不可饶恕！
她到现在都记得妈妈无助时的眼神……
她甚至想不明白，妈妈那么优雅、温柔的人怎么会嫁给何世清这种人！
何世清脸上一愣。
他显然没有想到，张雨欣还记得这么多。
“对不起，我对不起你们母女。”何世清道歉，“雨欣，我们能好好聊聊吗？”
“聊什么？聊来聊去，不还是想让我把于青茜放出来？”
“不是，雨欣，我不是这个意思，我是很久没有见到你了，我想你。”
“想我？可我连见到你都不想。”
如果不是何世清突然出现，她一辈子都不会去找他。
真是热闹了，一家子都来天海市了。
那对母女削尖脑袋想进娱乐圈，不知道何世清想做什么。
“雨欣，我知道你对我有怨言，但是……但是看在父女情分上，你可不可以跟我多聊两句？”
何世清姿态放得很低。
“那你说，你要聊什么？外面这么冷，我想回去了。”
张雨欣转头看着他，漫不经心。
不冷不热。
“雨欣，你现在过得好吗？你丈夫对你好吗？”何世清搓了搓手，局促不安地问。
“好啊，好得不得了。”张雨欣冷笑。
“那就好，那就好。”何世清道，“那……有孩子了吗？可以让我见见吗？”
“没有孩子，就算有，也不会让你见。”
张雨欣知道自己很无情。
她一向爱憎分明，他们无情在先，就别怪她冷漠。
何世清听了张雨欣一句句刺心的话，很无奈。
“那雨欣，你家就在这里吗？”何世清又问。
“对，我家就在这里，怎么了？”
“不不，没什么。”何世清眼睛动了动。
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。
张雨欣也是尴尬，想求情还放不下面子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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